李自成[LiZiCheng]于清顺治[ShunZhi]二年（1645年）五月[WuYue]上旬于湖广兴国州通山县九宫山（即今湖北省通山县九宫山），遭到当地乡勇伏击遇害。这是自清代中叶以来，众多学者辛勤考证所得的共识。通山县的李白成墓，于1988年1月3日经国务院核定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，它的重要地位和科学价值，已经法定程序予以确认。但目前仍有人依据一些书中之记载，坚持认为李自成[LiZiCheng]兵败后带领几十万大军到湖南石门夹山寺削发为僧，并以奉天玉和尚的名义继续指挥大顺军余部联明抗清。

李自成[LiZiCheng]死于湖北通山真的“史证不足”吗现仅以清代档案[DangAn]为据，进一步证明李白成确死于通山九宫山。

顾治二年七月二十五日，清荆州副总兵郑四维[SiWei]在揭帖中把李过的部队称之为“余贼一只虎”①。“一只虎”即李自成[LiZiCheng]的侄子李过，大顺军的主将。又，在顺治[ShunZhi]二年十一月三十日，郑四维[SiWei]的揭帖中说，“余孽狡聚叵测，孤城势同垒卵。”②从揭帖的全文看，这里的“余孽”，系指李过和高一功的部队。又，《明清史料》丙编郑四维[SiWei]揭帖说：“马进忠至岳州，请出闯逆余孽伪侯田见秀、刘芳亮、吴汝义、袁宗第、刘体纯、张鼐、党守素、蔺养成、王进才、牛万才等，结盟同心，共图反叛”。郑四维[SiWei]不仅称李过，高一功的部队为“余贼”、“余孽”，还称田见秀、刘芳亮、吴汝义、袁宗第、刘体纯、张鼐、党守素、蔺养成、王进才、牛万才等为“闯逆余孽”，其含意十分明显，表明李自成[LiZiCheng]已经死了。

顺治[ShunZhi]二年下半年，在湖广地区处于对峙状态的清朝的总督佟岱和南明的总督何腾蚊，都积极对大顺军余部展开招降活动，也都向各自的中央报告过招降的巨大收获。清方驻武昌的江西湖广等八省总督佟养和的揭帖，列举他招降的各部将领姓名、官衔及兵力如下：“闰六月十三日招得李自成[LiZiCheng]下副将王复远银印一颗，兵八千，解散为民三千，见在五千。七月初九日……差都司王自成持书并告示，招光山伯刘体纯报马步[MaBu]官兵三万，磁侯刘芳亮报马步[MaBu]官兵一万，义侯张鼐系李自成[LiZiCheng]干儿子，总兵郝播旗报马步[MaBu]官兵四万，总兵刘体统报马步[MaBu]官兵二万。差将领刘秉义系光山伯侄儿、胡登先、朱国珍三官到职投顺……其侯、伯、总兵俟与地方安插兵马完日方来见。初十日差官王自成招副将王进才、牛万才。后于八月[BaYue]初五日王进才带领参将十员、游击三十一员、都司四十一员、守备五十三员，千总十六员，马步[MaBu]兵七万六千名，……牛方才带领参将七员，游击一员，都司五员，守备五员，马步[MaBu]兵四千二百五十名……，八月[BaYue]十四日招李自成[LiZiCheng]下泽侯田见秀，报马步[MaBu]兵七千，太平伯吴汝义报马步[MaBu]兵二万，差游击丘士通前来投顺，……十七日差官王成招李自成[LiZiCheng]下绵侯袁宗第，报马步[MaBu]兵三干。以上共招过侯四员、伯二员，总兵二员、副将三员，官兵二十二万四千零五十名。”③

中国第一历史档案[DangAn]馆还保存着几件李自成[LiZiCheng]手下几名重要将领动摇不定，准备降清的文书，现分述如下：

郝摇旗动摇不定时于顺治[ShunZhi]二年八月[BaYue]十七日的降清书：“原任总兵官郝摇旗谨禀，为遵命回复事。前承札谕，敢不如命。即差官修候，并讨地方，旗即整顿兵马，于初六日起程至岳，俯候尊台明示。忽有马镇书到，令旗暂住湘阴，旗即屯住，听候尊台明示，以便前往。倘立寸功，少酬尊台之德。再乞尊台常赐教谕，以便往来通达军机。敬此具禀。须至祟者。”④

又，田见秀动摇不定时于顺治[ShunZhi]二年八月[BaYue]的降清书：“具禀田见秀。倾耳天恩，仁威远布，向顺之心已非一日。今见王，马二镇，蒙谕招抚各营，秀敢不谨遵，化日岂特出于空桑者乎遂于八月[BaYue]初六日，敬领本部前到王、马二镇处。兹因两镇差人具禀，方敢将情申叩，伏乞老爷一视同仁，见秀衔结不尽矣。为此具禀。须至禀者。”⑤

又，吴汝义动摇不定时于顺治[ShunZhi]二年八月[BaYue]的降清书：“具禀吴汝义。伏承仁德遐迩具瞻，率土归眼，咸往争先，切念汝义叨沐覆帱，敢不倾心。近见王，马二镇遍宜圣意，各营乐从。义亦遂于八月[BaYue]初六日，敬帅本部前来，与二镇确商一处。未敢造次，躬候辕门。兹因王，马二位具祟申复，敢亦敬请附禀呈乞，伏惟老爷一视同仁，赏给一地安插所部兵马，庶得不时甲候，顶思无既矣，为此具禀。须至禀者。”⑥

这些档案[DangAn]充分表明，顺治[ShunZhi]二年五月[WuYue]以后，大顺军余部的军事政治行动已经丧失了准则，归明的、降清的、降清又归明的，在归明与降清之间犹豫徘徊的，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历历在目。如果李自成[LiZiCheng]这时还活着，手下的高级将领如此公然和清方代表洽谈降清的活动，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。

顺治[ShunZhi]二年十一月三十日，清荆州总兵郑四维[SiWei]在揭帖中用更明确的语育认定李自成[LiZiCheng]巳死，并指责佟岱对李自成[LiZiCheng]余部的招降政策，“皇上[HuangShang]止知闯逆巳除，不知余孽全在。佟军门止知余孽就抚，不知真抚者何人。”⑦郑四维[SiWei]原为明朝总兵，以后投降李自成[LiZiCheng]的大顺军，不久又投降清军，像这样一个反复倒戈的人物，如果没有十分把握确知皇上[HuangShang]（或摄政王多尔衮）认可丁“闯逆已除”，他怎么敢于用这种语气说：“皇上[HuangShang]止知闯逆巳除，不知……。”郑四维[SiWei]的揭帖于顺治[ShunZhi]三年正月初八日到达北京，几个月前，正是摄政王多尔衰痛斥并惩罚阿济格“诳报”李自成[LiZiCheng]已死的时候，此时的郑四维[SiWei]竟敢说“皇上[HuangShang]止知闯逆巳除”，而多尔衮却接受了这种狂妄至极说法，没有斥之为欺诳或大胆放肆，从兵部的一份文书中提到“奉圣旨：知道了”一语，可以推定多尔衮看到过郑四维[SiWei]说“皇上[HuangShang]止知闯逆已除”的揭帖。郑四维[SiWei]不但没有受到多尔衮的斥责，反而因死守荆州升了官。一件档案[DangAn]中记载道：“顺治[ShunZhi]三年五月[WuYue]十六日，奉圣旨：是。郑四维[SiWei]加升都督同知，充总兵官，镇守荆州等处地方，敕书关防即与改给。”⑧

奉命率领清军南下的豫亲王多铎，也有塘报说：“李自成[LiZiCheng]巳受天刑，刘宗敏、宋矮子等尽行歼殄”。此塘报原文尚未发现，但见于魏琯顺治[ShunZhi]二年八月[BaYue]初四日启本，其中说：“豫王塘报李自成[LiZiCheng]已受天刑，刘宗闵、宋矮子等尽行歼殄，臣不胜举手加额，叩地呼天。痛思弑逆李自成[LiZiCheng]，豕突秦关，十有八载，不念三百年之共主，敢于称戈犯阙，震惊乘舆，神人共愤，串土同仇。幸赖我皇上[HuangShang]发问罪之师，皇叔父摄政王授闽外之略。一败于关门，而神器归，再破手西安，而巢穴扫，三灭于九江，而根株净，义高万古，气畅三灵。昔汤为匹夫匹妇复仇，而天下信。今皇上[HuangShang]为前朝之君父雪愤，凡有血气，有不尊亲者哉！真于汤有光，唐虞再现矣。”⑨这个信息来自清军另一路大军的统帅，其战略任务在于消灭南明，应无图功谎报之嫌。

顺治[ShunZhi]三年五月[WuYue]，清摄政王多尔衮亲自审批的一项文件中用更明确的语言指出：“加以英王谋勇兼济，立剪渠魁，李自成[LiZiCheng]授首于兴国（当时通山县隶兴国州）八功山，无噍类矣。”⑩可见，多尔衮对李白成之死的怀疑，时间是短暂的，至迟到顺治[ShunZhi]三年五月[WuYue]，清政府从中央到地方很快都确信李白成已经死了。

在清代档案[DangAn]中，没有一处提到李自成[LiZiCheng]当了和尚，即使在多尔衮对李自成[LiZiCheng]之死一度持怀疑态度的时候，也不见有任何一位官员推测李自成[LiZiCheng]可能遁迹空门，也不见有一件档案[DangAn]表明清政府对李自成[LiZiCheng]进行过明查暗访的任何迹象。李自成[LiZiCheng]遁迹空门之说，出现于李自成[LiZiCheng]死后一百年，其可信程度稍有治史常识的人是不难作出正确判断的。

注释：

①②⑦《明清档案[DangAn]》第3册，台湾联经出版事业有限公司1986年版，第3—141页。

③《明清史料》甲编第二本，总督八省军门佟揭帖。

④⑤⑥⑧⑨《清代档案[DangAn]史料丛编》第六辑，中华书局1980年版，第142、142、142、147、141页。

⑩《明清史料》丙编第六本，第545页。

《历史档案[DangAn]》2000年第1期